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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概是2000年左右开始,韩星魅力席卷全国,弄得中国大陆哈韩之风不亚于台湾的哈日之风啊。80后一代也许有所不知啊,这个大韩民国,我们曾经不屑地称之南朝鲜,它曾是中国不折不扣的死敌啊!其实,包括本人在内,很多中国人对韩国的逐渐认识,和体育和奥运是分不开的。
大约是1982,看了个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电影《检察员的起诉》,大意是童养媳出身的朝鲜女检察员,在一起敌特案件侦破过程中明查秋毫,认出特嫌就是自己带过的地主家的小孩,最后当然以朝鲜检察官的智胜而结束。影片结束的时候,响起一段画外音:我们要时刻牢记, 在祖国的南方, 仍然盘踞着美帝国主义……
听到这里,我有些愕然,我的家乡是个很偏僻的小城,从我能接触到的书本, 老师和亲戚朋友那里所了解到的朝鲜, 不是已经在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帮助下把美帝国主义赶下大海了吗 ? 那个地图上和中国唇齿相依的朝鲜半岛不已经统一了吗? 要知道,80年代以前出版的世界地图出于对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绝对支持和尊重,经常连代表国家分治现实的三八线都不标明出来,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就是朝鲜半岛的唯一合法代表。
紧接在1983左右,发生了卓长仁一伙劫持中国民航客机降落汉城(现称首尔)的严重事件,从报纸看到关于南朝鲜当局拒不与中国配合引渡劫机犯,愣是把他们送到台湾,可以说这可恶行径重新激起了全中国人对美帝国主义傀儡政权南朝鲜的愤慨,南朝鲜,是我们不折不扣的敌人啊。
84年洛杉矶奥运会在我的一生里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什么叫拼搏,什么叫激情,什么叫自豪,我都是第一次体验到了一种极致的感觉,当圣火即将熄灭的时候,刚被转化成中国体育迷和女排球迷的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届奥运会的举办地,这时我又一次惊呆了:天哪,88年奥运会居然会是在我们的敌国南朝鲜举行!中国当时根本不承认这个国家,我当时感觉好郁闷啊!
随着对体育一发不可收拾的关注,我也开始注意到越来越多有关南朝鲜体育的事情,当然,我还是把他们当敌人,因为他们肯定不如朝鲜运动员对中国运动员友好,那时的体育画报经常有中朝姐妹互祝胜利的照片。更要命的是,我发现,在赛场上,这些敌国运动员好难缠呀。南朝鲜运动员和教练员概括起来有这些特点:顽强不服输所以韧劲很大,先天不足没办法但后天苦练能达到技术上的精准(比如篮球里的远投),配合默契(比如羽毛球的双打),发挥稳定,教练都很狡猾,比赛中善于发现并抓住对手漏洞穷追猛打。因为这些,南朝鲜运动员经常得以以弱胜强,这种情况尤其发生在和中国运动员对垒过程中,让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不爽!
80年代中国女子羽毛球两大巨星李玲蔚和韩爱平在的时候论女单是没有对手,男单也都是中国和印尼的天下,可是人家南朝鲜剑走偏锋,专攻双打,通过苦练和默契配合愣是做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女双金练子和柳尚希让不太重视双打而随意配对的中国队吃尽了苦头,男双朴柱奉和金文秀则屡次羞辱李永波和田秉毅,而朴柱奉和柳尚希更是很少让混双金牌旁落,记得84后的世锦赛结束后中国拿走两个单打和女双(李玲蔚和韩爱平)一共三枚金牌,剩下的男双和混双就被南朝鲜掳走。这个并非羽毛球传统强国的南朝鲜让各国都搓手不及,中国女队主教练陈福寿在赛后接受记者采访时屡次口误把南朝鲜说成“南斯”(南斯拉夫)然后才赶快改正。
在洛杉矶奥运会上,中国女手和女篮都获得了铜牌,巧的是,她们都是在半决赛里输给了南朝鲜,女手据说是比赛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狡猾的南朝鲜教练发现中国队一名上场队员穿错队友衣服导致被罚分,这对当时场上运动员可谓是天大的打击。一个月之后在上海举行的亚洲女篮锦标赛上,中国女篮从上到下憋着一口气要报奥运会半决赛一剑之仇,特别是宋晓波,这位和南朝鲜中锋朴赞淑齐名国际篮坛的北京姑娘要在自己退役前最后一战里不留遗憾。比赛结果,南朝鲜以一分(63:62)击败中国队,宋晓波和队友泪洒疆场,更让人觉得耻辱的是,讨厌的南朝鲜教练在赛前大打心理战,说针对中国制定好了J战术,具体什么意思不说。比赛结束后这个教练洋洋得意地告诉中国记者:J就是Just,就是刚好赢一分的意思。而让人难堪的是,当时中国很少举办国际比赛,改革开放不久的中国人仍然在很多方面都处于禁锢状态,中国人无论在哪里都显得拘谨,以至于上海体育馆的万名观众在中国和南朝鲜女篮决赛中基本上规规矩矩,鸦雀无声,没有创造任何主场气氛,这怪不得观众,禁锢这么多年,中国人哪里知道Fans这个词,更不知道要怎么疯狂了。也就是在那之后,中国体育报的一名记者专门写文章呼吁国人看比赛不要拘谨,应该放开,一定要学会给客队制造压力和紧张气氛,等等。
自然也要说说女排,当年中日美三足鼎立的时候,南朝鲜女排很少和中国队交手,因为她们似乎很少有参加世界杯和锦标赛的资格,国人心目中南朝鲜女排的实力弱得不得了。第一次被大面积报道的中国和南朝鲜女排交锋是洛杉矶奥运之后在香港的超霸杯比赛,有中,日,美和南朝鲜四国参加,日本和美国队在奥运会后由于主力大面积退役元气大伤,而中国队是奥运冠军原班人马,中国队以摧枯拉朽之势战胜美日之后,人们惊奇地发现,南朝鲜队也战胜了这两个瘦死的骆驼,结果中国和南朝鲜女排争夺冠军,这在两国女排历史上大概是第一次。不过,中国队到底是奥运会冠军,前两局大比分取胜,袁伟民换下张蓉芳和朗平,结果这第三局打得难解难分,最后在全场观众高呼“朗平上场”的情况下,中国队再次祭出主力阵容,好不容易才以15:13取胜,要知道在奥运会决赛里,中国队对美国的后两局是15:5和15:9。赛后有报道说南朝鲜教练赛前动员队员的时候许诺打败中国队每人奖励一万美金,不知是出于珍惜难得和中国队比赛的机会,还是出于民族历史要“报仇”的心理。毕竟后来我在美国,韩国人都会笑着告诉我:你们中国侵略了我们500次。当然,他们天良还没丧尽,往往会加上一句:500次加在一起也不如日本人那一次残忍,所以看韩日比赛我们一定要赢,输给中国我们没那么伤心。话虽这么说,我所认识的韩国人,全都开的是日本车。在美国有韩日合开的杂货店和餐馆,但绝对没有中韩合开的东西!大家别忘了,日语和韩文等都属于阿尔泰语系,都是谓语在宾语之后,这绝无仅有的语法也许印证日韩间其实有更多的亲缘关系,那种想当然认为韩国人比中国人爱国比谁都恨日本人的报道是非常片面的,这里跑题了。
接下来我想我用不着着墨1986年汉城亚运会和1988年汉城奥运会给中国体育带来的震荡,我无法理解的是中国体育决策层的迟钝,昏庸和官僚,1986年汉城亚运会上中国军团金牌仅比南朝鲜多一枚金牌似乎遮住了太多的羞耻,举国上下庆幸错过一次被这个曾经的番属国羞辱,却忽略了人家奖牌总数比中国多以及金牌含金量更高的现实。88年汉城奥运会前,我和我的室友天天算计,觉得中国军团就是凶多吉少,人家南朝鲜的优势项目很多是实打实的,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梦之队的意思,比如人家的射箭如探囊取物,中国队是搞好了最多才一银牌;比如人家小级别的拳击和摔跤在世锦赛上都是金牌从不旁落;我泱泱中华武术传承5000年薪火在全球推广但直到今天都没进奥运会,可是日本人利用64年东京奥运会塞进去柔道,南朝鲜人这次加上了国技跆拳道,那可是预定金牌呀。反观中国队的优势项目,体操要看欧洲人的脸色,更别说还得自己不失误;射击是根本没准儿的事;更要命的是,好几个项目偏偏和南朝鲜重叠,比如乒乓球,比如小级别举重,这种情况下除非中国队强出人家一大块,要不很难赢人家。果不然,刘南奎那吓人的搏杀击败多少豪杰一路冲到冠军领奖台,知情的南朝鲜观众在焦志敏/陈静对阵梁英子/玄静和的双打比赛中大喊“嫁给安宰亨,别打了”,据说焦能听懂朝鲜话,整场比赛根本不在状态,结果可想而知。很难想象,中国军团出征前某官员私下透露中国队能拿18块金牌是怎么算出来的,香港方面,霍英东据说已经做好重奖20位奥运冠军的准备……
我个人认为,86年汉城亚运会和88年汉城奥运会中国军团被南朝鲜“羞辱”的事情在当时对很多中国人心理上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击,虽说是运动员和官员在那儿丢人现眼,可他们那时代表的是中国呀,而中国这个大帽子下面我们人人一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说句实话,我那时的心痛,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我想,其他的体育迷一定和我一样,关注越多,越在意,伤痛越深。从这个角度来讲,我羡慕80年代啊,他们不用亲身经历这两次中国体育史上的尴尬,他们可以一心地哈韩,追韩星,但我个人,直到今天,可以对韩国人表示足够的尊重,但,我绝对爱不起来。
记恨归记恨,教训和经验却应该总结。不知不觉中国和韩国建交了,“南朝鲜”这个称谓作为冷战时代的产物一去不复返了,这个过去的敌国瞬间变成友邦,中国方面对韩国的友好和正面报道忽如一夜春风来,俨然我们的邻居是世界上最爱国的榜样,云云,前面我已评论过,不再赘述。我后来就一直在寻找为什么韩国运动员如此顽强的原因,我想,民族特性也许有关,但不应该是全部,在西方人眼里,中韩日三国人根本就是一回事,更多的答案应该和韩国现时的文化,社会和经济状况有关。于是我利用一切了解朝鲜民族和韩国的机会,比如参观访问南北两个朝鲜,比如在美国拼命地接触韩国人,和韩国同事交朋友,学习韩国话。我发现,韩国男的有个特点:内向但不害羞,这听起来似乎矛盾,但我觉得内向和害羞不完全一样,内向主要是不说话,不外露,但并不意味着人家不在一旁仔细观察思考;不害羞意味着在生疏的环境里我只要按规矩来,该坐哪里就昂首挺胸坐哪里,让干吗就全心全意地干。我想这样的性格在赛场上,就是反映在运动员能够做到专心,不受干扰,最大限度地发挥训练时的水平,和对手慢慢周旋,甚至通过利用对手的空子超水平发挥。比如玄静和唯一一次获得世乒赛女单冠军那次(1993年)半决赛对阵匈牙利的巴蒂丝库(?),巴凶狠凌厉的扣杀让玄在前两局里根不没有还手之力,谁都觉得玄进不了决赛,似乎是某一局巴率先拿到赛点,如果赢了那局就进决赛,玄也不急不慢,坚持按自己的技术特点来打,反正给她侧身攻的机会她一定不手软,结果愣追平比分,巴在比分被追平瞬间懊恼地蹲在地上良久,把自己急躁和心虚的心态暴露无遗,这是整个比赛过程中唯一出现的一次可能逆转的机会,玄静和抓住了,后面的比赛巴状态全无。
虽然上面举的是韩国女队员的例子,我还得回到男孩身上来,要知道,亚运会上我们的金牌60%以上来自女选手,而韩国正相反,也就是说,我们男子项目和韩国比是没有太多的优势的-当然针对的是双方都有一拼的项目,而不是拿中国男子跳水和韩国男子跆拳道相比。和韩国人的接触中我特别注意他们对孩子的教育方式,按说韩国的平均生活水平很高,人家大部分都是中产阶级,物质方面没有问题,我发现韩国家长对待男孩是满足物质条件但不过分溺爱的态度,在各种场合都要求男孩要注意守规矩,不助长娇骄二气,同时非常注意带孩子健身,甚至很小就参加惊险的体育活动比如高山滑雪。这些,反映到赛场上,无非就是纪律严明,坚决贯彻教练的指示,等等。
好在中国经济的全面提高和竞技体育的推广,加上全国资源,中国在亚运会和奥运会上再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不如韩国的窘境了,这其实真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历史上当中国强大的时候,周边国家都俯首称臣,我这里没有大国沙文主义的意思,我是觉得以泱泱中华举国之力,确实不应该也不会不如韩国。遗憾的是,这在一定程度上又掩盖了我们和韩国传统优势项目上三十年如一日的差距,比如我们的摔跤,射箭,男子足球,男女手球,男子曲棍球,简直是毫无出头之日啊。我们的男篮和男排空有一群大个子,赢人家要费尽力气,还时不时输给人家,以致于心虚得总要在赛前说“我们实力肯定高人一筹,正常发挥的话…….”,是啊,我们解决了如何正常发挥的难题吗?
也许有人说,体育比赛吗,何必那么认真,胜负有那么重要吗?我个人当然不认为体育总要和国家荣誉联系在一起,但我觉得体育是一个国家人文,社会和教育大环境和大趋势的缩影,我们从亚运会和奥运会,从中韩较量中,应该受到很多宝贵的启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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